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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二十二章 饮者留其名,老夫子要翻书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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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老秀才盘腿而坐,捶胸委屈道:“做事不如你家先生大气多矣,难怪圣字前边没能捞个前缀。你看看我,你学学我……”

    那位圣人直截了当道:“没少看,学不来。”

    文庙礼圣一脉,与香火凋零的文圣一脉,其实一向最为亲近。不然礼记学宫大祭酒,就不会那么希望文圣一脉并非嫡传却记名的茅小冬,能够留在自家学宫潜心治学。

    而当年剑气长城的那位督战官,礼记学宫出身的君子王宰,也不会主动为当时还不是隐官的陈平安,说上那几句暗藏好意的恶话,最后还主动与陈平安讨要一枚篆文为“日以煜乎昼,月以煜乎夜”的印章,甚至很不见外,要求陈平安最好署名。

    老秀才叹了口气,真是个无趣至极的,如果不是懒得跑远,早换个更识趣风趣的闲聊去了。

    中土文庙,总计七十二陪祀圣贤,其中这些负责坐镇九洲天幕的,年复一年的“枯守坐蜡”,需要日夜巡视一洲山河那些最为明亮的人间灯火,压制所有飞升境大修士的举动,不许他们擅自离开一洲山河,还要督查仙人的行踪和滥施神通,以免殃及人间苍生。比如当年桐叶洲和扶摇洲都有三位,宝瓶洲因为地方最小,只有两位,至于这南婆娑洲,由于最为靠近倒悬山和剑气长城,所以多达四位。

    其中扶摇洲曾经有一个,脾气与老秀才比较投缘,是个相对比较爱说话的,就私底下与老秀才笑言,说遥遥见那人间祈福许愿的灯火,一盏盏冉冉高升,离着自己越来越近,真觉得人间美景至此,已算极致。

    正因为圣贤此语,老秀才才有了那个“坐蜡”的谐趣评价。能把坏话当真正好话讲,本就是老秀才独门一绝。

    至于能把好话说得阴阳怪气处处不对劲……放你娘的屁,我老秀才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!会说谁半句坏话?!

    老秀才问道:“有无酒?人间美酒总是喝不尽,你随便找户富贵人家借两壶,咱哥俩走一个。记得可别挑那山上仙府的神仙酒酿啊,我就不是那种瞎讲究的人。”

    圣人摇头。

    老秀才以拳击掌,“那我等会儿找陈淳安找酒喝去,都不用我借。唉,你看看这事情整的,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礼圣一脉读书人不如亚圣一脉大气了。怪我怪我,难辞其咎,也就是这里没酒,不然我肯定要先自罚个三杯。”

    圣人说道:“文圣说是就是吧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立即哈哈笑道:“立身正,心中浩然气就足,难怪能在陈淳安头道:“茅小冬在大祭酒那边喝高了,是当一件自家先生的风采依旧事来说的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捻须点头,赞叹道:“说得通说得通。得劲得劲。”

    圣人突然眺望一洲山河之外的远处,问道:“文圣,能打赢吗?能少死人吗?”

    老秀才想了想,答道:“既然做不得更多,你往好处多想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文庙还有些圣贤,以消磨大道修为作为代价,在光阴长河之中寻觅破碎秘境,然后搁置在浩然天下版图上,或者静待有缘人,或是应运而生,最终都会成为浩然天下最新的一座洞天或是福地。文庙自己是历来不会占据的,曾经有位副教主笑言一句,去与天下争利益,还要圣贤道理做什么。

    万年以来,最大的一笔收获,当然就是那座第五天下的水落石出,发现踪迹与稳固道路之两大功劳,要归功于与老秀才争吵最多、昔年三四之争当中最让老秀才难堪的某位陪祀圣人,在等到老秀才领着白也一起露面后,对方才放得下心,溘然长逝,与那老秀才不过是相逢一笑。

    剩下的陪祀圣贤,有些是全部,有些是一半,就那么古怪怪怪的,那么毅然决然的,去了不归就不归的远处他乡,与那礼圣作伴百年千年万年。

    所以历来最心疼最小弟子的老秀才,唯独在这件远游事上,从不为如今的关门弟子多说一句。

    只是当年在第五座天下,遇到了关门弟子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媳妇,那个那以后长远事,“小齐!今儿先生可是与你破天荒大大火了啊,你听好了,先生嗓门大些,不许哭鼻子……好吧好吧,说道理确实不在嗓门大……冷猪头肉,是那么容易吃的吗,是那么好吃的吗?!能吃是最好,吃不上就不吃!独独不可为了吃猪头肉而当圣贤!当个君子,当个书院山长,怎就不好了,怎就志向不高远了?”

    吃冷猪头肉这个说话,并非老秀才首创,却是被老秀才真正发扬光大,使得许多圣贤偶尔自嘲几句,都愿意主动提及此语。

    圣人是那么好当的吗?

    老秀才曾经说过儒家道统,君子容易死,圣人难死。老秀才话语却只说了一半,圣人难死,便好受吗?

    为何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,堂堂儒家陪祀文庙的圣人,已算人间学问个个通天的读书人了,连那君子贤人都能施展儒家神通,

    例如扶摇洲和桐叶洲的那些七十二书院山长、君子贤人,那些已经再无机会翻动一页圣贤书的读书人,他们生前尚且能够杀敌再死。

    那么为何面对蛮荒天下的大举入侵,儒家坐镇天幕的陪祀圣贤,却只能将一身气运融入一洲天地?

    这就是那些可怜圣贤,能做到的一件最力所能及之事。完颜老景那老贼知道吗?当然知道,在乎吗?半点不在乎。

    那些或腹诽或痛骂中土文庙毫无建树、全不作为的,知道三洲书院君子贤人、山长与儒士什么下场吗?知道,在乎吗?则未必。既要人去当英雄,又讲个成王败寇。

    就像身边圣人所说的那位“故友”,就是当年桐叶洲那个放行杜懋去往老龙城的陪祀圣贤,老秀才骂也骂,若不是亚圣当时露面拦着,打都要打了。

    又如何,在中土文庙没了冷猪头肉可吃,凭借先前坐镇天幕年复一年很多年,依旧潜心砥砺自家学问,硬是给他重新吃上了文庙香火,还偏要重返桐叶洲,求死不说,那家伙还非要赶个早。

    而那个家伙的真身,跟随礼圣守护浩然天下,与那些远古神灵余孽厮杀之中,早已破碎消散。

    老秀才对此要不要竖个大拇指?也得要。

    青冥天下,打造出一座白玉京,压制化外天魔。莲花天下,西方佛国,压制无数最为冥顽不灵的冤魂厉鬼凶煞。

    浩然天下,看似是负责针对蛮荒天下的妖族。其中远远不止于此。

    作为浩然天下最重要一块飞地的剑气长城,数万剑修,万年以来,据守一地,牵制蛮荒天下的妖族。剑气长城屹立万年,文庙是不是就万年高枕无忧了?只是袖手旁观看好戏?为何文庙第二神位的礼圣,几乎从不在文庙露面?哪怕连那三四之争,都未出声?哪怕理由千百个,最大的一个,还是当年外患太大,远忧其实从来半点不远。

    所有坐镇九洲天幕的陪祀圣贤,真身都在天外!跟随礼圣抗衡那些远古神灵余孽!只余下阴神留在家乡,半死不活的,还要去坐镇一洲天幕当个可怜兮兮的狗屁老天爷!

    不然如今打穿天幕做客浩然天下的一尊尊远古神灵,万年以来都在发呆,乖乖给咱们浩然天下当那门神吗?!

    老秀才说道:“就像你刚才说的,有一说一,就事论事,你那朋友,靠道德文章,实实在在裨益世道,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,这种话,不是当你面才说,与我弟子也还是这般说的。”

    圣人点头道:“文圣此理,最合我心。”

    事实上除了圣贤道理,老秀才最让这位天幕圣人记忆深刻的一番话,很老秀才,不太文圣。

    与我不对付的,就是烂了肚肠的坏人?与我有大道之争的,便是无一可取处的仇寇?与我文脉不同的读书人,就是旁门左道瞎读书?

    我他娘的算老几?!

    当时老秀才身在文庙,扯开嗓门言语,看似是在先说自己,其实又是后说所有人。

    老秀才转头,一脸诚挚问道:“既然如此钦佩我的学问,仰慕我的为人,咋个不当我弟子?”

    圣人淡然道:“我年纪比文圣虚长几百岁,何况我们礼圣一脉的学问好不好,相信文圣心中有数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搓手道:“你啊你,还是脸皮薄了,我与你家礼圣老爷关系极好,你改换门庭,肯定无事。说不得还要夸你一句眼光好。就算礼圣不夸你,到时候我也要在礼圣那边夸你几句,真是收了个没有半点门户之见的好学生啊。”

    这位圣人没搭话。

    老秀才是出了名的喜欢顺杆子往上爬,没杆子都要自己砍竹子劈柴做一根的。

    哪怕他是面对礼圣,甚至是至圣先师。

    也哪怕是面对乡野村夫,甚至是学塾稚童。

    老秀才轻轻咳嗽几声。

    两洲山河人迹罕至的僻静处,那些尚未被彻底剥离掉浩然气运的人间,便立即有那异象发生,或是云卷云舒,或是水涨水落。

    至于南婆娑洲,有老秀才身边这位圣人坐镇山河气运,些许涟漪才起涟漪便无。

    老秀才笑道:“受累了。我这客人算不得好客人。”

    圣人摇头道:“反正我也无酒款待文圣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问道:“不会是赶人吧?”

    圣人点头笑道:“文圣说是就是吧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感慨道:“只能坐着等死,滋味不好受吧?”

    圣人摇头道:“比文圣总要好些,不用吃疼遭罪。”

    圣贤只留阴神坐镇天幕,负责稳固山河气运,既是文庙的无奈之举,更是人间有幸的适宜之事,因为自古寂寞的圣贤们既然没有真身,便更为纯粹,契合天道。

    老秀才站起身,骂骂咧咧走了。一个踉跄,赶紧消失。

    反正如今浩然天下的练气士,一个个慷慨激昂,义愤填膺,没少骂这些圣人是只会送人头的大好人,不差他老秀才这几句。

    圣人叹息一声,那萧?舫鼋#?胱笥艺?嫦喽裕?闲悴藕沃故切枰?燃缚诰扑??怀梢话愕姆缮?炒笮奘浚?缇推?躺胶佑靡悦植勾蟮栏?玖恕

    这位圣人低头望去,作为集天下牌坊大成者的醇儒陈氏书院那边,又在吵了。

    如今中土神洲各大王朝官学书院,甚至连这七十二书院的儒生们,不乏有人,一个个仗义执言,好似舍得一身剐丢了儒生身份,也要大骂圣贤不作为,一个个糊涂得好像没碰到半本兵书,竟然任由桐叶、扶摇两洲和大半个金甲洲都已经眼睁睁看着沦陷。中土神洲需要如何构建战线吗?我泱泱中土,连那桐叶洲和扶摇洲两个小地方都守不住?只要文庙圣贤齐出,中土十人在旁辅佐,十人不够,再加上候补十人,再有浩浩荡荡的玉璞、仙人助阵,那些个蛮荒天下的畜生,什么十四王座不王座的,悉数轻易打烂,弹指间灰飞烟灭。

    有个身穿红棉袄的年轻女子,在一处儒生集会上安安静静,旁听许久,不管他们说得对不对,先听了再说。

    只是听多了那些言之凿凿的言语,她也有些想要问几个问题。于是找到了一个书院儒生,问道:“你去请飞升境、仙人们出山吗?”

    “自有至圣先师,礼圣亚圣出马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他们还是不乐意出山呢?毕竟打仗会死人的。桐叶洲的飞升境都死了。惜命怕死,山上修士,我想也是与我们一样的。毕竟上山修行,本就是奔着证道长生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都不需说至圣先师,只说礼圣的规矩,岂敢不听?谁敢不从!”

    “偏敢不听呢?打死几个立威?然后剩下的,都只好不情不愿跟着去了战场?最后如你所说,就一个个慷慨赴死,都死在了远方异乡?现在不都在流传托月山大祖的那句话吗,说我们浩然天下的大修士很不自由?会不会到时候就真的自由了,比如干脆就转投了蛮荒天下?到时候既要跟蛮荒天下打仗,又要拦着自己人不叛变,会不会很吃力。关键还有人心,越是高位处的人与事,登高看远,同理,越是登高看远之人的行事,山下就都越会瞧得见的,瞧在眼里,那么整个中土神洲的人心?”

    “人心?大乱之世,这点人心算得什么?!行大事者不拘小节!只要一场大胜仗打下来,山上山下人心自会颠倒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要在意啊,因为蛮荒天下从托月山大祖,到文海周密,再到整个甲子帐,其实就一直在算计人心啊。比如那周密不是又说了,将来登岸中土神洲,蛮荒天下只拆文庙和书院,其余一切不动吗?王朝依旧,仙家依旧,一切依旧,我们文庙挪窝多出来的权柄,托月山不会独占,愿意与中土仙人、飞升一起签订契约,打算与所有中土神洲的大宗门平分一洲,前提是这些仙家山头的上五境老祖师,两不相帮,只管作壁上观,至于上五境之下的谱牒仙师,哪怕去了各洲战场打杀妖族,蛮荒天下也不会被秋后算账。你看看,这不都是人心吗?”

    “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?虚头巴脑的,也敢妄言山上人心?你还讲不讲读书人的浩然正气了?听说你还是山崖书院子弟,真是小地方的人,见识短浅。心中更无多少仁义道德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在与你就事论事吗?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,休要聒噪,一个女子,懂什么。”

    这位在此书院求学的中土儒士,去了别处,与同道中人继续高声言语,意气风发,指点江山。

    换成是绣虎崔??,估计就要将这些人全部拘押起来,用几条跨洲渡船直接送往金甲洲北方战场。管你们是真心想死,还是沽名钓誉,死了再说。

    从中土神洲独自远游醇儒陈氏的李宝瓶,忍不住叹了口气,摘下酒葫芦,偷偷喝了口酒。

    与人说话真累。不管我说得对不对,你们好歹听听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。又不是我有几个说对处,你们便一定说错了的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老秀才去往人间大地。

    无意间瞥见了那一袭红衣,老秀才心情蓦然大好,打算先与陈淳安聊几句,再去与小宝瓶见面。

    在一处临水石崖上,那个从一人肩挑日月变成一洲日月悬天的醇儒头也没转,“刘叉去了扶摇洲,萧?艋乖诼飞侠棺枳笥摇!

    老秀才哀叹道:“扎俩羊角辫的小姑娘长得挺可爱,做起事来真是太不可爱了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笑问道:“你当真半点不记恨萧?舻乃?魉??俊

    老秀才说道:“总要由得他人是个活人吧。至于其他事,该咋的咋的。做错先担了错,才能来谈改错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说道:“左右最为难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点头道:“书上书外不一样,读书人都为难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咦了一声,破天荒打趣道:“老秀才这是要开骂了?要骂别只骂文圣一脉,其余几条文脉的读书人,记得一并带上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说道:“最前边的那几页老黄历,是我从老头子那边辛苦借书翻来的,你想不想听?别说是你,连你先生都未必有我清楚。你又是个喜欢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,不喜欢打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,咱们那位亚圣又拘谨,看他那架势,恨不得每翻一页书就要先上一炷香,他自己是不累,可我看在眼里是真累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一抬手,手中多出一壶酒,递给老秀才。

    老秀才晃了晃不同寻常的酒壶,里边的酒水更是大为神异,老秀才皱了皱眉头,丢还给陈淳安,“此地山水气数,你自个儿留着,我不缺这一点半点的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说道:“我这会儿气力不济,你稍稍分心帮忙遮掩几分。出了纰漏,泄露天机,全怪你啊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立即帮着隔绝天地。

    只要是说正事,老秀才从不含糊。

    老秀才望向石崖外的那条大水,将一些老黄历与陈淳安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万年之前,人族登山再登道:“圣贤愿意尽量多给人间一些自由,这其实是贾生最痛恨的地方。他要重新分开天地,最为拔尖的修道之人,在天,此外全部在地。相较以往浩然天下,强者得到最大自由,弱者毫无自由。而贾生眼中的强者,其实与心性无关了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踮起脚跟,拍了拍陈淳安的肩膀,“你不容易啊,被人戳脊梁骨,都快要赶上我当年风采了,可以可以。我是难兄你难弟,哥俩好,难怪能聊一块去。”

    与桐叶洲、扶摇洲和金甲洲三洲,有那千丝万缕关系的中土神洲修士,各大王朝世族豪阀,众多仙家山头,一个个都死死盯住了南婆娑洲的战场走势,归根结底,就是看着陈淳安一人而已。讲点道理的,憋在肚子里,更多已经开始指指点点,还有些,就干脆公开言语了。

    老秀才轻声道:“死死死,怎么还不来南婆娑洲死,怎么还不去金甲洲死,早先读书人怎么不死剑气长城,如今怎么不死桐叶洲,怎么不死扶摇洲。以后中土神洲十人怎么不死,浩然天下十人怎么不死,儒家文庙副教主学宫祭酒怎么不死,圣人怎么不死。再加上你这个陈淳安,怎么不死在南婆娑洲外边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无奈道:“已经死了很多圣贤了啊”。

    越说越火大,“你们他娘的好歹给陈淳安一个死得其所的机会啊。一个个狗日的,比阿良更狗日的一百倍!”

    “到时候南婆娑洲山河覆灭,哦,闭嘴了,甚至更不闭嘴了,更要说话了,先骂陈淳安是个废物,不肯早死,苟且偷生,死了还有几分豪杰气概,再骂陈淳安是个天下文脉千秋大业的罪人,该死该死,死得好,不然更要愧对亚圣一脉,愧对中土文庙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对此似乎早有预料,并无什么失望不失望的,只是笑道:“我们亚圣一脉,文庙陪祀圣贤最多。”

    浩然天下儒家道统,数条文脉,确实亚圣一脉,最为香火鼎盛。

    老秀才嗯了一声,“所以你们死得多,担子挑起更重,所以我不与你们计较一些事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有一点好,好的就认,不管是好的道理,还是好人好事好人心,都认。对错是非分开算。

    天底下最受不得半点委屈的,就是“只拣好的看、只挑好的听、只选有利可图的学”的那些读书人。

    浩然天下的贾生也好,蛮荒天下的周密也罢,有一点真没说错,儒家文庙确实管得太少,给惯的。

    如今亚圣一脉很多儒生,比较高风亮节,有错就骂,哪怕是自家文脉的中流砥柱,肩挑日月的醇儒陈淳安,一样敢骂,舍得骂。

    陈淳安倒是全然不介意,反而替很多人由衷开解几分,笑道:“能这么想的,敢公然这么说的,其实很不错了,到底是心向着浩然天下,以后读书一多,眼界一开,到底会不一样,我倒是一直觉得这些年的年轻人,读书越多,见识广了,一代代更好了。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。你回头看看那完颜老景,除了修为高些,其它地方,能比什么?再说中土那位纳兰先生,他所在宗门,只因为他的出身,加上妖族修士居多,处境也是相当尴尬,不比我好到哪里去,不一样忍着。所以说啊,你所谓的老要癫狂少沉稳,不全对。”

    “同样一个道理,也分人和地方以及时机,你这道理讲得混账了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气笑道:“如果不是一大拨君子贤人辛苦拦着,好好解释缘由,差点就只因为死了个恰到好处的妖族棋子,就要闹到山上与山外修士相互大杀一场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突然说道:“天底下还是老秀才太少。不然确实会好许多。”

    只有老秀才请得动白也,开辟第五座天下。

    请得动白泽“两不相帮”,甚至还能让白泽主动拿出一幅祖宗搜山图,交给南婆娑洲。

    陈淳安难得为老秀才说句好话,不曾想老秀才反而不领情了,跺脚道:“老头子说得好!凭什么?!凭什么周神芝要去扶摇洲山水窟?凭什么符?于玄要涉险离开中土神洲,凭什么白帝城郑居中要去宝瓶洲收徒弟,‘顺便’路过一趟渌水坑。凭什么怀老算盘捏个鼻子也要带人赶来南婆娑洲亏老本?!凭什么亚圣独子要在托月山下趴着,凭什么我弟子左右要出剑往自己先生身上砍,也要去救一救白也?!凭什么陆芝二话不说就去追赶刘叉?凭什么斩龙的到了骊珠洞天不斩龙?!凭什么火龙真人要在那大海之上守护长桥?凭什么观道观臭牛鼻子舍得拿出一枚本命铁环?凭什么鸡汤老和尚要主动入局,凭什么白也仗剑远游,还他娘的终于自己觉得已经得意一回了?”

    老秀才叹了口气,“老百姓当然可以问心无愧。山上事天上事,从来不知。绝不能苛求他们半点。”

    只是又问,“那么眼界足够的修道之人呢?明明都瞧在眼里却视而不见的呢?”

    陈淳安答道:“这就是我们儒家给的自由。我们自己愿意这么做,就好好受着,别有半点怨言。”

    蛮荒天下的妖族,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,蛮横闯入一个家境富裕的别家门户,是奔着吃饱活命去的,跑慢了,还会被身后的大妖当场打杀,战场上怕死了,家乡一族都要皆死。

    中土文庙,儒家圣人,会这么做吗?敢吗?愿意吗?舍得吗?合适吗?

    唯独宝瓶洲最舍得,最敢与蛮荒天下比拼心狠,比拼手段的缜密,比拼对人心的事功算计。将某些圣贤道理,暂且都只搁在书上。

    托月山大祖那句话,浩然天下多少山巅修士听见了,又有多少其实已经真正听进去了?反正绝对不止一个叛变金甲洲的完颜老景。

    老秀才跺脚大怒道:“我偏要有怨言,百姓我舍不得骂半句,可某些个比怀老儿更会打算盘的山巅大修士,尤其儒家道统内部的某些王八蛋读书人,脑子进水!来一个算一个,我吐他一脸口水!”

    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,修道之人,已是异类。有好有坏吧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沉默许久,又说道:“人之本性,人性本恶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听了这句话,竟是半点高兴都没有,反而说道:“心性两分,人心向善。如今的年轻人,大不一样,未来终究是大有希望的。”

    陈淳安最后笑道:“如今文圣一脉,弟子学生个个好大的声势,反观我亚圣一脉,因我而讨骂,你是不是偷着乐?”

    老秀才拍了拍陈淳安袖子,“我就不是这种人。以圣贤之心度秀才之腹,要不得啊。”

    老秀才一个没忍住,笑出声了,瞧瞧,憋着偷着乐?没有的事嘛。

    身形一闪而逝,老秀才去找小宝瓶了。

    陈淳安刚要询问。

    老秀才那个沙哑嗓音响彻陈淳安心湖,“等等看。”

    看似空无一人的中土文庙,涟漪微起。

    文庙广场之上,已经碎裂不堪。

    而与之相对的蛟龙沟附近,一位灰衣老者脚下,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。

    在那中土神洲穗山之巅,身材魁梧的金甲山神抱拳道:“拜见至圣先师。”

    一位儒衫老夫子笑道:“穗山此地,天下最高,与你暂借一块地盘。叨扰了。记得将所有生灵都送到储君山头那边,等会儿动静可能会比较大。”

    金甲神人依旧抱拳,沉声道:“蓬荜生辉。”

    老夫子无奈道:“跟那秀才学的?”

    金甲神人笑了笑,不再打搅至圣先师与他人的问道一座天下,直接去往穗山山脚。

    老夫子盘腿而坐,从袖中拿出一本书,以心声与天外礼圣言语道:“不像你,太久没有打架了,对不住。”

    当老人拿出这本书,站在穗山山脚的金甲神人双肩一沉,不但如此,整座穗山都已经瞬间下沉数丈。

    浩然天下的天外。

    一位中年面容的青衫儒士,法天象地,双手虚握,仅凭一己之力,一己之礼,便将整座浩然天下护在手心。

    一位位远游至此的文庙陪祀圣贤,正在与一尊尊远古神灵余孽对峙厮杀。

    万年以来,天外形势从未如此凶险。

    一位与那礼圣法相一般巍峨的神灵,只是身在极远处,才显得小如芥子,再次劈出一剑。

    身旁犹有随侍万年的一尊巨大神灵,随手攥住身边一颗星辰,以雷电将其瞬间炼化为雷池,狠狠砸向一位文庙副教主的金身法相。

    当坐镇浩然天下的老夫子翻开第一页书。

    整座山岳再次山根震动,轰然下坠更多。

    唯我浩然有白也。何况还是读书人。

    穗山之巅,老夫子瞥了眼中土神洲一处人间,李树花开矣。

    最后老夫子眺望远方。

    你他妈的真以为老夫不会打架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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