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3回门日百味杂陈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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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93回门日百味杂陈

    回门是件大事，尤其此次郡王世子婚事极其引人注目,世子妃出身低微,却是得了皇上太后并皇子夫妇赏赐人,偏偏到了成亲时候又出了坠马代娶乃至不能拜堂不能圆房变故，真是京城瞩目。因此今日世子妃回门,一路上少不了有那好事人偷偷张望。

    绮年坐马车上,简直坐立不安。赵燕恒看她那样子忍不住好笑，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膝头上：“安分些,你再着急马车也不能走得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人家就是着急嘛。”绮年根本坐不住,恨不得马车长上翅膀，飕地一下就到了吴家。想了想,又开始扳着手指头数：“舅舅送一方金星砚，舅母送一匹宝蓝色缭绫；二舅舅送一副鸿雁玉带钩,二舅母送一尊檀香观音；哥哥和两位表哥每人一盒湖笔一刀澄心堂纸；表姐表妹们每人一对玉禁步，表弟们每人一盒湖笔一盒徽墨，小表弟送一方小砚台……”

    赵燕恒微笑听着，看着绮年眉飞色舞样子，不得不多问一句：“没有忘记老太太礼吧？”虽然他很不想给颜氏送什么礼，但这却是绮年面子。

    绮年垮了脸：“没忘记。两匹万字不到头蜀锦。”花纹好彩头，料子贵重，但是——不上心。

    “这也够了。”赵燕恒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，笑了，“到了。”

    吴府大开中门，吴若钊吴若铮兄弟两人带着子侄们一起门口迎接，连李氏和郑氏也出来了。左邻右舍都有人悄悄地向外张望，想看看郡王世子与世子妃是个什么派头。

    今儿绮年带就是自己四个陪嫁丫鬟，王府丫鬟一个没带，只有赶车小厮是王府人。如鸳如鹂从后头马车上下来，王府这边小厮已经摆好了脚凳，绮年扶着两个丫鬟手从车上下来，脚一沾地就冲着李氏去了：“舅母！”

    “哎，哎！”李氏欢喜得不行，被丈夫扯了一把才反应过来，对着后头下车赵燕恒一起行礼：“给世子和世子妃请安。”

    赵燕恒扶着小厮立秋上前一步：“舅舅舅母请勿多礼，该是我给舅舅舅母请安才是。”

    李氏自听说迎亲路上赵燕恒坠马，连堂都未能拜成，这几日真是吃不香睡不稳，那一颗心提嗓子眼里总放不下去。如今见绮年笑盈盈地神完气足模样，这颗心才一下子放了下去，满面欢喜地道：“进去，些进去坐下再说话。”看了赵燕恒腿一眼，悄声问绮年，“世子能走么？还准备了一乘轿子。”

    赵燕恒耳朵尖，已听到了，含笑道：“多谢舅母关心，无甚大碍。何况舅舅舅母面前，哪里有坐轿道理。”

    吴若钊心中高兴，笑道：“若撑不住便说，都是自己家里，无须拘泥这些礼数。”

    一群人热热闹闹进了松鹤堂。颜氏上头坐着，听小丫鬟喜笑颜开地来报：“世子爷和世子妃已经到门口了，赏了每人一个红封儿呢。”捏捏自己手里这个，方才跑进来报信路上已看过了，是一小块碎银子呢，得有三钱重呢，顶自己两个月月例呢。

    颜氏捻着手里念珠，直到听见院子里声音才抬起眼皮，便见人群中绮年穿着大红绣暗线石榴花小袄，下头象牙白满绣二色金线蝴蝶裙子，衬得一张脸花朵般娇艳。头上梳着精致元宝髻，中间插了赤金珍珠华胜，两边缀着粉红色珊瑚垂珠，比出嫁之前又多了几分小妇人妩媚。

    颜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乔连波。乔连波今日穿了一件藕合色衣，只是这些日子脸色总是有几分苍白憔悴，虽然薄薄敷了脂粉，却少了青春少女活力。

    若是有亲生父母堂，今日该是女婿拜岳父母，但吴家只是绮年舅家，又碍着赵燕恒世子身份，吴若钊自是不能受赵燕恒拜礼，夫妻二人立堂中，对长辈行揖礼与福礼，再敬杯茶也就是了。

    颜氏看着这两人并肩而立。赵燕恒身穿大红绣寸蟒锦袍，头戴白玉冠，眉眼清俊，满面春风，与绮年站一起，宛然一对璧人，不由得心里百味杂陈，不由自主地一眼眼去看乔连波。

    敬完了茶便要分发礼物，两匹蜀锦送上来，颜氏看那万字不到头花样也吉利，枣红颜色也喜庆，便咳嗽一声微微欠身：“有劳世子惦记。”

    赵燕恒微微一笑：“老太太是世子妃外祖母，自是应该。”话虽客气，却带着明显疏离，转头便向吴若钊夫妇笑道：“绮儿多蒙舅舅舅母眷顾，区区薄礼，还请舅舅舅母莫嫌简薄。”

    一边是老太太，一边是舅舅舅母，亲疏远近一闻可知。郑氏心里偷笑，看着珊瑚捧出一匹宝蓝色缭绫，随着她步履移动，阳光就那缭绫面上跳跃，颜色如同水波起伏般变化，故意乍舌道：“这是缭绫罢？料子贵重也就罢了，难得是这宝蓝颜色，既染得正又这般清透，实是好东西。swisen.”

    绮年笑盈盈叫如鹂拿出那尊观音来：“记得二舅母屋里有个佛龛。”郑氏信佛没有李氏那么虔诚，所以虽有佛龛却不曾供菩萨。这尊檀香木观音大小不过巴掌，通身紫褐油润，雕工精湛，且隐隐散发着檀香之气，郑氏拿手里便爱不释手，忙叫丫鬟：“红罗拿那托盘来，垫块绒布，将菩萨请进屋里去。”

    这里吴若钊拿了那块金星砚也是翻来覆去不舍得放下。他是爱书法之人，自然也爱砚。这金星砚乃是产于歙州龙尾砚石中有金星者所制，日光之下有灿灿金星如龙鳞一般，唐时且作为皇帝赐砚，实是珍品。吴若钊捧手里，恨不得立时就去书房写几个字。偏赵燕恒还笑着道：“早听说舅舅一笔好字，就是几位表兄也都长于书法，故而今日带了纸笔墨砚过来，一会儿还要请教舅舅。”

    吴知霆兄弟论年纪还比赵燕恒小，哪里敢当他称一声表兄，齐齐谦让道：“世子幼有才名，今上都亲赐‘秀材二字，若说请教，可不羞煞我们了。”

    吴若铮对那副白玉带钩也十分喜爱。带钩是男子常用之物，这副带钩以羊脂白玉制成，雕成曲颈鸿雁之形，乍看极为朴素，细看才觉其刀法大气，线条简洁流畅，颇得汉八刀玉蝉之神韵，带身上看似不起眼，实则极衬身份，合吴若铮之意。因见这东西不似当代之物，少不了问一句。绮年笑嘻嘻道：“是从世子爷那里挖来，我亦不知是哪朝哪代之物，只觉得二舅舅用了合适，便拿来了。”

    郑氏不由得笑道：“你这丫头，怎好如此。”心里却羡慕得紧。外甥女张口便叫世子爷，显然夫妻二人极是亲切，连哪朝哪代之物都未问就拿来做回门礼，可见世子对其之纵容。想起吴知霞宫中一言一行都要守着规矩，且又是侧妃，不由得有些黯然。

    赵燕恒欠身笑道：“此物刀法仿汉，但看其规制却似是唐末之物，恒于此无甚研究，着实难以断代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轻巧，但这东西是古物则确切无疑了。吴若铮拿手中既喜爱又有些舍不得用，叹道：“此为古物，绮儿不该这般便拿出来。”

    赵燕恒笑道：“便是古物，有其用处便胜于束之高阁，绮儿一片孝心，二舅笑纳便是。若用着顺手，便是此物缘分了。”

    吴知雯拿了一对雕成双蝶形绿玉禁步，蝶身颜色浓绿，蝶翼略浅，且分布着几点黑色。工匠设计巧妙，将那黑点一对做了蝶眼，另外几点做了蝶翼上眼斑，乍看去真如一对活生生蝴蝶，边上再以赤金镶边，阳光下金碧辉煌，好不华丽。

    再看吴知雪手里那一对白玉禁步，就着上头一层桔黄色玉皮子雕成枝枝桂花，衬着白腻温润白玉底子，清淡雅。吴知霏那却是一对白玉球，球中套球，双层镂花，拿手中晃晃，里头玉球还能转动，实是精巧。自己将来嫁与周立年，若是身畔有这么随便一对禁步，出门也就拿得出手了，绮年却是随便就拿出了四副来送人。

    乔连波得是一对中规中矩白玉鹤衔灵芝玉佩，玉质温润色泽均匀，雕得亦十分精致，她拿手里看了看，便向绮年低声道：“多谢表姐，这玉禁步着实精致。”

    绮年点头淡淡一笑：“表妹不弃便好。”转身拿了一块小砚台向吴知霖晃了晃，“知霖看这个！”

    吴知霖还是那么胖乎乎，迈着两条小腿跑过来叫了一声：“小砚台！”

    绮年笑眯眯地道：“给你写字用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这砚台雕成一片荷叶，边上还雕了一只蜻蜓承笔，吴知霖看着喜欢，紧紧抱手里，仰头笑道：“谢谢表姐，谢谢表姐夫。”

    旁边杜姨娘忙小声教他：“哥儿，要称世子。”

    赵燕恒笑道：“什么柿子梨子，叫表姐夫便对了。”弯腰伸手把吴知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，捏了捏他小鼻子笑问道，“会写几个字了？”

    吴知霖虽是庶出，自小却也颇得郑氏宠爱，并不怕人，见赵燕恒问，便絮絮地将自己学会字比划给他看。他嘴巴笨，说得结结巴巴，杜姨娘急得不行，几次想抱他下来，但见赵燕恒极有耐心地含笑听着，还是悄悄退了开去。

    李氏捉空儿将绮年拉到身边，低声问道：“过得可好？”其实今日见小夫妻说话这样无拘束，便知必定相处甚欢，只是不放心，还是要问一句才行。

    绮年脸上就微微红了红，低头捏了捏裙带：“很好，舅母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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